【專題企畫】

企畫：編輯部；演講整理：吳秋瓊、吳立萍、趙阡宇；攝影：小顏

 

 

 

台灣2025年正式進入超高齡社會，也就是65歲以上的人口超過20%。過去大家都說台灣高齡化，但這樣的說法已經過時了，超高齡社會將是完全不同的樣態。

 

今天要談的題目很大， 但醫療只是生命的一小部分，人生想活得平安快樂，還需要社會各界多方努力。

1967年緩和醫療在英國創建，80年代引進台灣，由各相關醫療單位、蓮花基金會等民間團體推動。2000年政府開始進行試辦計畫，最早以癌症病人、漸凍人為主；2009年納入腦、心、肺、肝、腎衰竭病人；2022年再把老化衰弱、末期骨髓增生不良症候群等《病人自主權利法》含括項目的病人也都納入。

 

目前台灣癌症死亡人數約占三成。未來，若將心肌梗塞等猝死，以及老化衰弱死亡人數合計，必定會大於癌症。目前各地區醫院的安寧病房有八、九成都是癌末病人，未來可能半數是非癌症病人，如何提高共同照護醫療量能是值得思考的問題。

 

近幾年來長照悲歌的新聞，經常出現於各大媒體。一般來說，癌症末期病人的照顧期從三個月、六個月，到一年左右；因失智或老衰而失能者的照顧期，可能長達七到十年。不僅被照顧者痛苦時間長，照顧者的身心也經常被拖垮。我身在醫療現場，每當有長照病人被推進診間，除了了解病人情況，也會詢問照顧者，提醒他們也要做疾病篩檢、慢性病治療及心理方面的調整。

 

長照悲歌在以華人為主的東南亞國家也是普遍的議題。如何讓生命在最適當的停損點美麗結束？台灣是亞洲優先立法保障病人自主權的國家，很多國家都在看我們怎麼做，以作為修正照護方式的參考。

 

2022年、高齡96歲的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，逝世前兩天還精神奕奕親自任命外交大臣特拉斯為首相。醫師在她的死亡證明寫「老化」，而不是器官衰竭。如果生命可以如此完美畫下句點，相信是很多人都很羨慕的善終，但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如此幸運。

想要圓滿善終，我們面對的第一個挑戰是「失能」——

 

根據美國醫學期刊研究，人的生命在最後兩年會伴隨著各種功能衰退，需要24小時全天候看護的情況也隨之提高。如何到高齡還能保持生活機能，以及失去生活機能後醫療端能給予的協助，是現在醫療的重點。

 

如前所述，失能者當中，以失智症及老衰者最多，癌症病人相對較少。因此我們必須思考如何給予這兩類病人更多關注。失智症患者最好能在診斷為輕度，還有生活自主能力時，就先決定好將來的醫療方向。因為當身體各種功能逐漸衰退，就很難自主安排想要的照護模式。

 

第二個挑戰是「照顧者的困境」——

 

現在台灣每個家庭平均只生一．一個孩子，導致老化人口不斷增加，未來年輕人同時要照顧上一代及下一代，負擔將會很沉重。所以，生育力降低是國安問題，而人民生活得不健康同樣也是國安問題。現在提出這個憂慮不是杞人憂天，而是已經必須正視的現況。

 

無論在醫院或社區，20年前多數病人都是由家人照顧，現在則是老年人相互扶持，或由看護照顧，甚至面臨請不到看護的情況。照顧人口不足是一個很大的困境。

 

第三個挑戰是「衰弱與多重共病」——

 

世界衛生組織發表一篇醫學統計，隨著年齡增加，尤其是到85歲以上時，罹患各種疾病的機率也增高。也就是高齡者身上同時有多種疾病，可能需要看神經科、老年醫學科、家醫科、心臟科、胸腔科、眼科、皮膚科等等不同門診，一整個月幾乎每天都在看病，每天要吃20幾顆藥。

 

另外，美國醫學期刊曾經針對老衰、癌症、精神疾病、心血管疾病，以及社經狀況不好等情況的年長者進行統計調查。一年之後追蹤，以老衰者的死亡率23.4%最高，住院率、急診次數，以及使用安寧療護、技術性護理的需求也最多。

 

所以，我們需要有多重共病的整合性照護模式，減輕病人及照顧者的負擔。2022年健保署也推出針對末期衰弱老人的收案標準，讓我們可以落實在臨床醫療。

 

第四個挑戰就是「社區與居家照護的需求」——

 

美國醫學期刊研究顯示，65歲以上老人，因病無法走出家門的比例超過20%，出門看診對高齡病人與照顧者而言，是非常複雜且困難的事。因此，針對行動不便的高齡病人，如何將醫療送到社區或家中，是當前醫療體系的努力方向。

 

2001年，英國實施Gold Standards Framework（社區生命末期照護架構），主要是由基層醫療機構承擔社區末期病人的照顧工作，作法或許值得我們借鏡。

針對以上幾個挑戰提出的解方，不限於我個人的想法，因為有各方專家的參與，將可提出更適切的思考方向。

 

首先，要討論善終的定義。包括西方社會與台灣定義的善終有沒有差別？哪些步驟可以達到善終目標？不同的宗教信仰與文化背景如何兼容？如何好活、樂活？希望能「以終為始」，往疾病發生的前端設計相應的醫療照顧。

 

再來要討論老年緩和醫療的重要性。緩和醫療主要在症狀的緩和，老人醫學則著重在功能的提升及發揮，兩者結合才能提供當前社會最適切的需求。

 

目前國內老年人口占20%，約450萬人以上；然而，安寧療護師只有八百多位，實際在線上的不到一半，老年專科醫師僅1,050人，醫療人力極為不足。未來是否能有更多其他專科，例如家醫科醫師投入提升服務內涵，是我們要關注的重點。

 

國外研究已實證，把醫療輸送到社區及家裡，除了可以減少病人急診住院次數、在醫療機構入住時間及花費，同時也可以把資源用在末期照顧，提升病人的生命品質。因此，家醫科醫師也必須具備安寧緩和專業能力。

 

在協助病人做預立醫療照護諮商方面，對於病人未來漫長的疾病變化和需求，應視病程分為早、中、晚期持續關心，並提供專業醫療照護指引，幫助照顧者與醫療人員不斷更新知識，期望能兼顧簽署數量與後續醫療照顧品質。

 

最重要的是，我們必須持續和社會大眾對話。透過演講宣導，出版相關書籍，以及社群媒體分享等，帶動社會討論風潮，讓醫療人員了解大眾需求，促進彼此對話。

 

真正的解方需要團隊合作，每個人都貢獻一點心力，就可以讓年長者過得更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