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專題企畫】

專題企畫／編輯部
採訪撰文／吳立萍
攝影／古浚程

 

 

非假日的早上，新北市中和區南山放生寺裡，傳出了一連串開朗的笑聲。走進一看，大約四十位銀髮長者正在玩老鷹捉小雞，他們是放生寺長青學苑的學生，和其他長青班不同，這裡的老人家都像孩子般充滿朝氣，想動、想學的心，一點也不輸給年輕人。

 

二○一八年九月十日長青學苑試辦開課的第一天，張奶奶被女兒半推半就帶來上課。兩年前張爺爺去世，家人很擔心張奶奶一直悶悶不樂、會得重度憂鬱症，女兒硬把她帶來上課，沒想到她在這裡巧遇年輕時一起工作的朋友，便主動想來上課，且愈上愈有興趣，還介紹鄰居一起來。看到媽媽在這裡露出開懷的笑容，女兒感動落淚。

 

 

一位患有輕度失智的李奶奶，有一天下課後一直沒有回家，原來她在課堂上交到新朋友，下課後直接去朋友家串門子，還好其他同學看見她的行蹤，趕緊告訴她的家人以免擔心……

 

還有一位近八十九歲輕度失智的何奶奶，有時會走失，家人常到警察局認領。自從女兒陪伴來上課後，就沒再去過警局了，家人倒是偶爾會接到寺裡的電話，告知何同學在寺裡，請女兒來帶回家！原來何奶奶忘了回家的路，但卻記得去上學的路……

南山放生寺住持演觀法師成立長青學苑，只收六十五歲以上長者。「現在大家都在談論『少子化』，其實未來社會『多老化』的問題也很嚴重。」演觀法師對社會脈動觀察敏銳，他發現除了人口老化問題，獨居老人的比例也愈來愈高，即使與家人同住，因為家人白天要外出工作，長者仍是長時間一個人在家，沒有生活寄託，做什麼事都提不起精神。

 

每週一到週五早上，長青學苑都有課程，住在附近的長者走路過來，較遠的則由子女開車送來，目前已服務四十多位長者。在這裡，大家一起跟著老師學畫禪繞畫、學手語、正念內觀。老師們也關心長者的健康，帶他們鍛鍊肌耐力、練香功、學習養生法及進行聽力檢測等，課程會視情況機動調整。

 

演觀法師將六十五到七十四歲定義為「初老者」，七十五到八十四歲是「中老者」，八十五歲以上是「老老者」，大家互稱同學，較年輕的長者會照顧更年長者，成為一個互助團體。

 

每天半天的課程，長者們都很認真投入，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；課後大家一起吃過午餐，有人慢慢散步回家，也有志工開車載長者到幾個固定的接駁點，方便他們走路或轉搭大眾交通工具回家。有時老師還會出回家作業，在家也不會感到無聊。

 

長青學苑讓他們有生活重心，從過去「等吃、等睡、等死」的「三等公民」，變成等上課的「一等公民」。老人家們來這裡上課，家屬都很放心，因為萬一長輩有什麼事情，身邊都有人看顧並通知家人，更何況他們在這裡很快樂，回家還會跟家人分享上課時發生的趣事，心情開朗身體就健康。

長青學苑的老師們都是志工，除了演觀法師親自教授的紙黏土、正念等課程外，也特別請專業的禪繞畫老師來教學，有些師資則來自寺院志工，每個人來到長青學苑時都要寫資料表，其中有一欄是擅長的工作或興趣，有人會開車、有人會手語、有人很會烹飪.....每一個人都有各自的專長。

 

例如：手語課老師原本是學員，長青學苑開辦後，演觀法師鼓勵他教大家手語。為了準備課程，他用心複習並學習更多手語，如今手語課成為老人家們最喜歡的課程之一，連在寺院幫忙的外籍移工夥伴們也能和學員一起上台表演手語歌。

 

上課氣氛最活絡的還有肌耐力課，志工學習相關課程後再回來教授給學員，帶動大家在課堂上一起活動身體。每一次的成果發表會，肌耐力運動表演加上絢麗燈光，最熱鬧吸睛；能夠站上舞台表演，這對許多長者來說都是相當難得的經驗，大家都很開心。

長青學苑的課堂教室是一個多功能的活動空間，藉由靈活組裝的活動隔板及元件，教室可以是講堂，也可以是表演舞台，甚至是體驗無常的空間。

 

「面對臨終，長者比一般人來得更恐懼，但很多人都避而不談。」長青學苑的無常體驗，是演觀法師特別設計的課程。講台上有三尊佛菩薩畫像，學員躺在前方，眼觀佛菩薩像，心中默念佛號。演觀法師為學員蓋上往生被，並引導其他學員一起助念。法師會觀察學員的呼吸情況，如果胸口起伏較大，表示心中仍不平靜；直到呼吸逐漸平緩，他才會適時敲引罄停止佛號，請學員慢慢起來分享體驗的心得。

 

一位老太太帶著子女來參加體驗，孩子們認真助念，結束後與媽媽緊緊擁抱。幾天後老太太告訴演觀法師，孩子們本來就很孝順，參加無常體驗後更珍惜親子間的相處緣分，她與家人認真討論身後事，把所有想到的事情都提前交代好。

 

還有一位長者曾經歷一場大病，對死亡一直很恐懼。他在體驗後坐在床邊感動落淚，表示對生命產生安定感，已不再那麼害怕死亡了。

 

「現在老人獨居的比例很高，或白天家裡沒有其他家人，萬一獨處時發生馬上就要臨終的情況，該怎麼辦？」為了讓長者們能做好準備，演觀法師設計兩人及多人可以一起參與的桌遊，將佛教無常的生死觀帶入，讓學員在淺移默化中逐漸接受觀念，也不再避諱談論死亡，甚至主動想來參加無常體驗。許多時候，他們表現得比家人還積極。

 

長青學苑成立兩年來，曾經有一位學員往生。上課時，演觀法師請全部學員為往生者回向祝福，同時也不忘「機會教育」，告訴大家如果希望未來善終也能有這麼多人祝福，那麼從現在開始就要準備。

 

長青學苑沒有申請政府經費補助，卻善用政府的長照培訓及肌耐力課程資源，讓每一位志工和學員都能發揮所能，成為彼此的幫助者。一個美好的關懷友善社區，就在這裡發生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