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焦點人物】

走入末期病家往診
莊榮彬助「在宅善終」

採訪撰文/周美娟  圖/莊榮彬提供

莊榮彬小檔案

 
現任
范姜皮膚科診所醫師
台灣安寧照顧協會理事
財團法人佛教蓮花基金會董事
經歷
台大醫院家醫部住院醫師、總醫師
台大醫院家醫部安寧病房總醫師
亞東醫院家庭醫學科主任
台灣安寧照顧協會副秘書長
台灣安寧緩和醫學學會理事
 
「我很喜歡去探索臨終病人在想些什麼?」在安寧領域深耕二十多年的莊榮彬醫師,對宗教、哲學特別有興趣,《西藏生死書》可說是他對臨終關懷的啟蒙書,也引領他透過臨床觀察,了解末期病患真正的需要,而這些正是醫學教科書裡沒有傳授的重要知識。
 
民國八十三年,台大醫院籌備開設安寧病房的這一年,莊榮彬剛好是第三年的住院醫師,當時所有人都沒有照顧末期安寧病患的經驗,台大家醫科第一個收治的末期病患,就是由他照護。
 
安寧照護從最先在醫學中心推行,到現在深入社區,結合在地團隊推動社區安寧居家,希望末期病患都能夠「在宅善終」,這一路以來,莊榮彬未曾缺席。

不做器官醫師,做「人」醫

台南一中畢業後考上台大醫學系,畢業後莊榮彬並不急著選科系,反而遠赴哈佛大學取得公共衛生碩士,之後才決定選擇到家醫科服務。具公衛背景的他認為,自己不應該只是「一個器官看一輩子」,而是希望可以照顧「一個人」、進而照顧「一群人」;最符合公衛理念的科系,就是家庭醫學科,它可以從照顧「一個人」、到照顧「一個家庭」。
 
在家庭醫學科受訓,除了要在各科系「走闖」之外,還要到各地衛生所學習如何管理一個鄉鎮的健康問題;當時曾接觸過末期病患,讓他感觸頗深。莊榮彬說:「照顧末期病患不僅僅是照顧一個『人』而已,要照顧他的身體到臨終,還要照顧他心靈上的問題。」
 
住院醫師第三年原本可以結束訓練,他選擇繼續留下來進行第四年的訓練課程;也是在這一年,他跟著蓮花基金會前董事長陳榮基教授一起到恩主公醫院,打算開設安寧病房。雖然最後因種種關係,恩主公醫院未能成功開設安寧病房,他卻在此接觸了安寧居家的醫療領域。
 
莊榮彬第一個接觸的末期病患案例,是一位罹患肺癌的女性。當時因為趙可式老師的指導,他體會到醫護人員對於病人的幫助有多大,僅僅是用藥的控制、給水的方式,甚至是幫病人擺一個舒適的姿勢……在細微處用心,就能大大減輕末期病患的不適程度。
 
「家醫科看的通常是慢性病,可以慢慢跟病患建立關係,但是面對末期病人,往往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就進行處置。」莊榮彬回想照顧這位病人的經驗,直言自己學到很多。

病人想回家,醫師到病家

因為SARS 疫情,莊榮彬回桃園開業執醫,並參與衛生局推動的安寧居家照護計畫,致力照顧社區裡的慢性病病患或末期病人,幫助他們能夠在家生活。
 
在照顧末期病患的眾多經驗中,他深刻體會到,雖然醫院裡有最完善的醫療設備、最專業的醫護照顧人力,但多數的末期病人,並不想要一直待在醫院裡,若是醫療已無具體療效,「想要回家」的念頭非常強烈。
 
他在恩主公醫院服務時,遇到一位末期肝癌的年輕媽媽跟他說,想回家陪伴就讀國小三年級的女兒。考量她有嚴重腹水現象,三天兩頭就得抽一次腹水,莊榮彬建議,既然打點滴對病人來說,供給營養的幫助並不大,不如就改以控制喝水量及使用利尿劑的方式,由莊榮彬每週到家中為她抽一次腹水。
 
病人生命最後一個月如願與親人共度,這段故事後來被蓮花基金會拍成「回家的路」安寧居家宣導影片。
 
每次居家訪視時,莊榮彬感受到病人及家屬真誠的感謝及信任,是醫病關係中最美好的反饋。
還有位家住三峽深山的老人家,平時生活在大自然的環境裡,每天看著孫子在身邊開心的跑來跑去,罹患末期病症之後實在不願意住在醫院裡,莊榮彬於是每週來回一個鐘頭以上的車程,親自去幫他進行安寧居家療護。
 
一位雍容華貴的醫師娘,平時喜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,在確認罹患末期病症之後,她希望能留在家中過著體面、有尊嚴的生活。莊榮彬於是定期到家中為她輸血,讓她在生命最後能如願過著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 
一對夫妻剛剛裝潢好新居,這是他們這輩子第一次擁有屬於自己的家,沒想到才喜氣洋洋地入住沒多久,年約五十歲的太太就發現罹患癌症,經過三、四個月治療無效後,她提出想回家的要求,回到那個她夢想已久的家……
「想回家」的例子多不勝數,每個人的理由不盡相同,但莊榮彬認為,回家進行居家安寧照顧,不僅是病人本身的意願,也是家人的意願,想要回家在宅善終,家人的支持非常重要。

線上問診,傳授居家照護技巧

在安寧居家過程中,也有需要克服的問題。莊榮彬說:「與病人及家屬建立信任感及關係,是最需要、也最困難的。」除了接觸時的技巧,還要能迅速幫病患紓緩症狀。
 
曾經有一位病患是出家法師,因為疼痛症狀過於嚴重需要使用嗎啡,法師對治療方式並不排斥,但他的弟子卻有疑慮,莊榮彬必須妥善與他們溝通用藥問題及正確觀念,否則受苦的仍是病患本身。
 
「有時候,家屬甚至會懷疑你是來騙錢的。」他幽默的說。為了讓病人與家屬更安心,莊榮彬跟護理師還會跟家庭成員建立專屬LINE 群組,有任何問題都可以線上詢問,盡快獲得解答,這也是建立良好醫病關係的方法之一。
 
莊榮彬接受陳榮基榮譽董事長頒授蓮花基金會董事聘書。
莊榮彬強調,在生命的旅程中,「家」是最初、也是最終的依歸。許多長者在醫療無效後,最想回家度過人生最後時光,但家人往往不知道該怎樣照護病人,如果能讓家屬學習照顧病患的技巧、陪伴他們度過悲傷期,這些家屬日後甚至能成為幫助其他家庭的助力、分享照顧末期病患的經驗,而關懷友善社區正好能盤點、結合這些社區裡的助力。
 
「每次居家訪視時,感受到病人及家屬真誠的感謝以及信任,是醫病關係中最美好的反饋!」這些深刻的體會,讓莊榮彬即使得開上近一小時的車程才能趕到病患家中,也不覺得累。他鼓勵醫師們應該走出醫院與診所,一起推廣居家安寧療護。
所屬出版品
生命季刊163期
活著,是最好的禮物;善終,是最美的祝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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