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開卷有益】
半斤對九兩
文／刁豔華（摘自《還父親一個驕傲》）
姊有個特點，只要坐下來幹活兒，人就犯睏。姊幹活兒時也有個特點，就是總有一句口頭禪掛嘴邊：「嫌我幹得不好，別用我！」
在我還沒有上學時，有一年街道領導給我們家安排了一批接線頭的活兒。這樣靈巧的活兒當然要由我和姊來完成了。那一年，我八歲，姊十三。
父親分給我和姊每人一個洗臉盆，叫我們把接好的長線一層層放到盆裡，說是這樣接好的線就不會再亂了。
姊幹活的速度其實相當快，只是品質稍差一點。我那時身體很好，幹活的速度也不慢。可我不能只顧自己幹活，因為我還要看著姊，不讓她睡覺。
姊被人看著幹活的畫面有點像電影裡舊社會的勞工，可憐兮兮的。但姊畢竟不是勞工，她會選擇適當的時機上廁所；而我更不是工頭，所以管不了她是真去還是假去，當然更管不了她要去多長時間。
姊出去已經有一段時間了，父親對於她的離開向來不予追究，只是笑著問我：「要不要休息？」我說不累，趕緊又低頭幹活兒，因為我想多幹一些。
到了晚上吃飯時間，一天的活兒就算收工了。看看我盆裡的線足有厚厚的一層，而姊盆裡的線相比之下少多了。我心裡美滋滋的。
吃完飯，父親開始纏我盆裡的線，纏了很大一球。然後又開始纏姊盆裡的線，他一邊纏一邊批評姊繫的線頭過大，不得已時他還得拿起剪刀把長線頭剪掉。姊的嘴當然也不會閒著：「嫌我幹得不好，別用我。」瞧，她又開始說這句話了。
父親纏完了姊的線，就把兩個線球擺在一起，一大一小，一目了然。看著兩個線球，父親還是忍不住對姊說道：「你呀，怎麼就幹不過你妹妹？」
「第一給她不就完了？」姊對這種事情從來都不以為意、看得很開。
或許是為了證明兩個線球到底差多少，父親拿來了桿秤，先把我的線球放到了秤盤裡秤了一下，認真端詳後說道：「九兩。」我心裡非常高興，就看姊的是多少了。
父親又開始秤姊的線球，只看了一眼便宣布：「半斤。」
怎麼會這樣？我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了眼眶。全家人都愣住了，不知道我為什麼哭。
父親問我：「閏兒，你幹的活又多又好，為什麼還要哭呢？」
「可是，姊的為什麼是半斤？我的為什麼是九兩？」
「你的的確是九兩，你姊的是半斤，這又怎麼了？」父親還是不解。
「姊的為什麼是斤？我的為什麼還是兩？」我當時的認知是，「斤」比「兩」還大。
家裡人聽完我的話都樂了。父親一邊為我擦眼淚，一邊笑著解釋：「半斤（市斤）其實只有五兩，九兩要比五兩多多了！「聽完我不好意思地破涕為笑了。
姊這時卻來了精神：「你不是聰明嗎？怎麼還不知道半斤和九兩！」
當時因為難為情，我便不讓家裡人再提這件事，父母當然也不再提了。只有姊還喋喋不休地逢人就說這件事，結束時自然要加上那句：「她不是聰明嗎？竟連九兩和半斤都搞不清。」
看樣子，姊是不知道什麼是難為情了。
書名：還父親一個驕傲
作者：刁豔華
定價：380 元
出版者：周大觀文教基金會
出版日期：2018 年3 月
這是一本沉甸甸的書，其分量不是紙張，亦不僅是筆墨，而是在難以想像的艱困中，在殘疾父親的愛與堅韌中，在近乎無望的現實中，患肌無力、從小無法行走的刁豔華，憑藉與生俱來的天分與自強不息的執著，書寫了一個勵志人生。
所屬出版品
生命雙月刊150期
